我寫下這些書單,我對牠們的記憶,彷彿心理測驗,彷彿星座運勢,也彷彿連續三十天的日記。

不要忘了這可能只是一則小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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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Day 24】給你希望的書:馬奎斯《百年孤寂》

《百年孤寂》帶給我的那種希望,不是馬奎斯讀到卡夫卡,讀到福克納:「原來小說可以這樣子寫」的那種幹勁;而是一個作家如何通過寫(手做的,他講的那種「木工的活」),去完成一個「象徵的世界」。

曾看過有人批評馬奎斯(聽說還挺主流的),說馬奎斯擁有一個華麗的技術,可以反覆述說的「南美洲故事」,似乎寫來寫去都是同一個故事。我想他應該沒讀過太多馬奎斯的小說(笑)。另外則是我最近讀到的,納博可夫曾在訪問時說過:「非原創的作家看起來八面玲瓏,因為他們大量模仿別人,過去的、現在的。而原創藝術只能拷貝它自身。」這句話讓我非常震驚。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「沒有進步」或者剛愎自用者的一種辯駁,但在台灣嚴肅小說界的一哥駱以軍,也老是被人家說「自己重複自己」(那個在每個故事裡都恍恍出現的大葉高島屋、裸體家族、彷彿有一千多個的人渣朋友XD)。我讀到駱以軍得獎那年,「紅樓夢文學獎」的評審紀錄,就有不少評審以此為據來批評。但我認為,一個作家所寫的一切篇章,都是為了「其中一本足以傳世的書」所做的努力。

就如「百年孤寂」。這本書可以說具備了馬奎斯作品的所有原型,這本小說充滿體味(一開始打成體位,也是沒錯啦),打造了一個全面籠罩的,粗獷而且筋肉橫陳的夢境。朱天心曾在〈威尼斯之死〉中寫到,馬奎斯在得獎多年後寫出了《霍亂時期的愛情》,讓人絕望的不是他的退步,而是「一點進步和一點退步都沒有」。我想,一個永遠封閉(因為它的完足)的世界,大概是一個最高的世界。馬奎斯可能是最接近的其中一人。

 Day23】封面/書名跟內容落差很大的書:邱妙津《鱷魚手記》

這個題目我想了很久(其實是沒空寫XD)。可能我對書封的容忍度高,不是我不重視封面,而是封面與內文的落差感,我不確定該界定為好還是壞。例如麥田有個「當代小說家」系列,把作家的頭直接掛在書封,朱天文《花憶前身》、朱天心《古都》、黃碧雲《十二女色》照片還不錯,但總有些詭異。但那詭異說不定正符合了這小說的調性(以上舉的這幾本都頗詭異吧,我都沒有說駱以軍的《遣悲懷》了……)。

好的封面是給作品定調、和音,壞的封面是讓內容走音、破音。《鱷魚手記》的時報版顯然是後者。那本書的封面是一隻鱷魚在洗澡,右手持泡泡球,左手拿一白色飲料(鮮奶還是可爾必思?)乍看之下還以為是什麼教你如何放鬆的書……不對,我根本不會拿起來翻。這本小說我是大二在紀大偉老師的「同志文學在東亞」讀到的,那時覺得這人好愛發牢騷、好愛引經據典。莫名其妙讓人想到屈原(對了我那時同時軋楚辭XD)。

Day22】你看過最難懂的書:沈從文《沈從文短篇小說選》(印刻,劉中樹主編)

《沈從文短篇小說選》是蔡逸君老師來「文學寫作坊」第一次上課就送我的書。他說,你可以學,但又說,沈從文的東西是學不得的。這是一種參禪式的理解嗎?還是《獵人》裡面雲古師傅的「第一重測試」?我不知道我完成的狀況如何,蔡逸君老師待了一個學期,就離開文寫坊。他說:「我不想要影響你們太多。」送書對我來說,是一份簡易的禮物,因為我相對懂得什麼是比較好的。如果要我挑衣服,或送包包之類的,我會很侷促。書至少可以立刻轉手送給別人,或直接拿去賣到二手書店(認真)。也就是說,書的好處,就在於他的「非消耗性」以及「非一次性」──而這關涉了某種永恆。

 

我很喜歡沈從文的學生汪曾祺,始終覺得汪的語調雖然緩慢、細雜,但還是有一線情節緊緊追隨,或者說,一個書寫者慣用的,欲前赴的一個「文學性詩意」的目標。讀沈從文的短篇小說,卻讓我彷彿置身「完全不想說故事」的迷霧棧道。他把故事的景深,化約成近乎平面,本該立體化的人物全被他攤平,成為一團蟬聲般充滿情感卻沒有個人的嗓音。他的兒童之眼,就是神的俯瞰嗎?絕對的平等,絕對的虛無。正因為他像是街頭巷尾突然浮現的,那種「你根本不知道他要幹嘛」的碎語老人(這自然也是一種技巧),很多東西是我難以揣測的。難不成蔡逸君老師要我學的,就是那一分的渾然,那一分的「學不得」?

 

Day 21】你很想看但還沒去看的書:干寶《搜神記》

 

其實我也沒有很想看。我想看的書一定都會去看,想盡辦法都要看到。這本書我已經買了,但還沒有拆封。我知道為了我的研究所生活一定要看(這也算是「很想看」嗎?),還沒看純粹只是因為……,我還有更多想看的書堆在那呀。回答好爛,我對不起你阿寶(誰啊)。

 

【Day 20.】你看了好幾次的書:吉本芭娜娜《哀愁的預感》

其實最多次的應該是王文興的《家變》,做芳明老師的「文學批評」報告時,我把《家變》翻到快爛,不過感覺後來還會用到(居然默默寫到第二十天),就先寫《哀愁的預感》吧。《哀愁的預感》是我高一的時候讀到的,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本被作者「說故事的技術」撼到的書(在那之前我讀金庸古龍和《危險心靈》)。我記得我還曾在已經死去的MSN上寫:「如果能跟吉本芭娜娜一樣,那麼會說故事就好了。」過了幾年,我把吉本芭娜娜的書全都賣了(高中三年,也差不多把她的書收到齊全,也全看了,就如約翰歐文說的:讀到一本好書就像注射毒品,會讓人情不自禁的繼續買下去)。而再次帶我回到那個相似感覺的,是水牛出版社,孟祥森翻譯的杜斯妥也夫斯基的《地下室手記》(那本書上沒有寫作者,我在二手書店翻到時卻驚為天人──即使把名字遮起來,厲害的書還是一樣厲害)。

《哀愁的預感》這本書,到現在還是影響著我。澡堂裡浮升起來的氤氳迷霧,隱現的謎底。那個彈奏鋼琴的阿姨(實際上是姊姊),接近亂倫、在森林中接吻的姊弟(實際上是毫無血緣關係的人)……。那種明知故問,投石問路,那種迎向悲傷的奇幻預感,或許迷人之處,竟是用這麼溫暖的方式去談論「宿命」(我懷疑她是不是有意循著《伊底帕斯王》的方式?)。有人說吉本芭娜娜的小說,很像漫畫:每個腳色都帶著夢幻澄澈的眼睛,一點點「先知」的超能力,沉溺在死亡綻現的浪漫之中……。或許這些都有,但不可否認的,吉本芭娜娜必須先是個輕視命運的人。

【Day 19】你很喜歡而且書名中有顏色的書:帕慕克《我的名字叫紅》

 

我一直覺得帕慕克是個很有野心拿諾貝爾的人。他知道自己的強項在哪:無論是身為一個土耳其人,或者擁有一個可以上下其手(?)的城市伊斯坦堡。有人會說他這樣很賤,但誰都不可否認他至少寫了一部可以傳世的書,《我的名字叫紅》。這本書總會讓我很跳痛的聯想到保羅.奧斯特的《紐約三部曲》。都是一個神秘、混亂的城市,都有一個偵探小說式的追蹤之謎,都有如自來水管線般複雜的巷弄地圖。而重點是,他們都是探索藝術之書。

 

《我的名字叫紅》玩了一個很有趣的形式梗:它讓那些推動劇情的NPC,分配到了珍貴的獨白。題目「我的名字叫紅」,就是讓細密畫上的「紅」說話,其指涉的自然不會只是顏料的紅。另外還有馬,窗台上的鄰居,壞心眼的媒人婆……等等,拉哩拉雜。彷彿舞台的燈光照到身上,就開始了一段若假若真的自白。帕慕克說過,在酒館裡不斷衍生故事、有如一千零一夜的說書人才是主角(中國也有類似的「變相」傳統),我卻始終以為,這部小說始終有個阿拉之眼看著(或者此說書人就是神、就是阿拉):在阿拉眼中,兩隊激戰廝殺的人馬,也像整過隊般壁壘分明。土耳其人偉大的細密畫師,甚至在米粒上刻雕,取消了景深,取消了透視,他們追求「目盲」,則更能抵達「阿拉眼中的平靜與平等」。

 

 【Day 18.】跟朋友一起看的書:《異鄉客》

《異鄉客》

《異鄉客》是某次輕痰尾牙換書大會交換到的。我拿吉本芭娜娜的《虹》出去(我也忘了換到誰那裡,總之沒有歸還),換到了楚然的《異鄉客》。如果不是《異鄉客》,我也不會開始讀馬奎斯吧。這本書總是讓人重燃對小說的信心,在大量的文字沖刷底下,還是能再次發現:「小說真的是很美好的東西呀!」〈流光似水〉、〈我只是來借個電話〉、〈妳滴在雪上的血痕〉……這些閃閃發光的篇章,早就是經典配備。

相對於《霍亂時期的愛情》、《百年孤寂》、《迷宮中的將軍》、《獨裁者的秋天》等「華麗大菜」,馬奎斯的短篇小說反而展現了一種節制。這是很不一樣的。一般來講,長篇有如做功課,短篇則似遊戲,在馬奎斯這裡卻而反了過來。在短篇裡,我總覺得馬奎斯是板起臉孔的小說老師,手指細緻的操作著機關握把,一筆一畫都欲命中。如果說馬奎斯的長篇是對於時間的千針萬縫(想像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穿入森林,不斷旋舞),那麼短篇就是孔雀膽 (?),溫柔的一擊斃命。

最後抄錄馬奎斯在前言寫到的悲傷的夢: 我夢見我正在參加自己的葬禮,跟一群身穿喪服心情卻像過節的朋友一起步行。我們大家在一起似乎很快樂。尤其是我,因為這些拉丁美洲來的朋友是我最老最親密的友伴,已經好久沒見面了,我的喪亡使我有機會跟他們在一起。儀式結束後,他們開始散去,我也想走,可是其中一位朋友斷然告訴我,我的好時光已過去了。『唯有你不能走,』他說。這時候我才明白,死亡的意思就是永遠不能再跟朋友們為伍。

死亡的意思,就是永遠不能再跟朋友們為伍。

【Day 17.】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書:《陀螺轉轉轉》

 

總是會有一些街坊鄰居婆婆媽媽問起我媽:「妳們到底是怎麼教小孩的?」我媽的標準回答:「多看一點課外書啦!」我媽在我高中以前都是家庭主婦,卻很少開伙,她最愛盪著三個便當走過中庭,婆媽們都把她當成「新時代女性」(意思就是不務正業)。誰知道後來我和我弟在學業表現上都不錯,那些把子女從小就送進去全科班的阿姨,全傻眼,但仍來「不恥下問」。我後來才明白,我媽這麼說其來有自。

 

在二十幾年前,我爸大學落榜(他們那一屆,潮州高中沒半個人考上),便去考警察專科學校。那個時候的警察啊軍人啊公務員啊,都是乏人問津的職業,一來是發展性低,二來是薪資低,即使祭出「十八趴」,仍然門可羅雀。而風水轉得好快,現在只要考上高普考,就大放鞭炮辦流水席,議員里長還會送紅榜;我有個胖子同學,則是捨棄政大法律,入學警大。

 

在我們長大以後,媽有時會突然說起,那段貧窮的曾經。有時繳不出水電費、保險金,收款的人狂摁電鈴,不理,在中庭大叫「鄭小姐」,搞得全社區皆知,不理。有些還會上樓踹門。我媽說,那時她總會緊緊抱著我們,蹲在陽台的牆內,緘默直到收款人離去(怎麼印象中《伊莉莎白女王》的傳記,就有一段既視的躲避空襲場景)。

 

但是我們家有兩套童書,要價二十幾萬。我爸那時月薪可能不到三萬,但咬牙就是買了。我媽回溯到她更小的時候:「國小的時候,老師在說故事,教職員的兒女看過書,能跟老師互動如流。我們在旁邊看只能放哭。」那是一個以故事就能霸凌人的年紀吧。

 

就像是二十四孝或什麼充滿希望的故事,孤兒寡母(我爸彷彿永遠缺席,在港務警局值班),我和我弟總要央求我媽,念上兩三本故事,「才不會浪費嘛!」據說有些書她念了二十幾次,因為我和我弟漸漸會選擇重複的書,請她唸。有時候整個月,唸的都是同一本書。我們那時已是偏食的讀者。

 

《陀螺轉轉轉》就是這樣一本書吧。二十二歲,我修了系上「文學與圖像專題」的課,去萬興圖書館的「兒童讀物區」把看過的繪本挖出來。許多故事我都還有印象,如《爺爺石》、《掌心雷》、《八郎》……,魔力卻紛紛消失了。它們就只是童年一個被吸取乾淨的井。只有《陀螺轉轉轉》仍然讓我感動,我仍能如採礦,掘出更多的東西。故事裡,紅葉鋪天蓋地的秋天,一座山間小學,一個被封閉的遊樂場,葉陀螺、高蹺、葉笛……或許,「重述」的心情,猶如回返第一次碰見「故事為何物」的路途,像是那一串陀螺,一個、一個連接起來,快速地轉動。我媽這次是說對了,「讀課外書」或許不只在乎故事,還能橫飛出一座虛線的橋,而我現在就成為這樣的人,這樣的懷念它。

 

Day 16】你很喜歡而且書名中有愛的書:愛默思奧茲《愛與黑暗的故事》

「我坐在這裡的安樂椅上,每天傷心幾個小時。要麼就是望著窗外傷心。不是為了已經失去的東西傷心,而是為尚未發生的東西傷心。我現在沒有理由為塔洛傷心,那已經是七十年前的事情了,他現在不管怎麼說都已經離開人世,要是史達林沒有把他殺了,他也會死在這裡,死於戰爭,死於恐怖主義者的炸彈,或者死於癌症或糖尿病。我只為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傷心。」

「當找到愛時,我已經不再是生手,我已經懂得有各式各樣菜餚,有高速公路和風景線,還有人跡罕至的偏僻小路。有些允許做的事情幾乎成為禁忌,有些禁忌又近乎允許。」

在希伯來語中,「害怕」和「信仰」是同義詞。我想這本小說,就是讓我非常敬畏的一本書:那種永遠無法企及的故事巨城,我根本沒有把握,能談論他。他超越這個時代很多,他是我們這一個世紀的普魯斯特。幾乎從每一頁翻起來都讓我讀得津津有味。或許他敘述的,只是他在家裡磨豆子,或者父親念了第一個床邊故事,或者他去失智的外婆家看鸚鵡……那些「已然失去的時光」,他一一喚回,竟讓人無比痛心,「明知道那是別人的故事」還是為之感動,就一定是,他說得太好。這就是天生的故事人吧。

希伯來語對建國未久的以色列人來說,尚且是個「外來語」;猶太人從世界各地流亡至此,造字,鍛句(例如「感官的」、「犀牛」、「起重機」這些詞,甚至是奧茲的伯伯造的),有些七老八十的人,還要如嬰孩牙牙學語,去指認一個戰火與沙漠的世界。但是奧茲已經拿著那些拮据的字句,去拼一個龐然的記憶之城。

如書名所示:這是一個愛與黑暗的故事,或其反面:害怕與信仰的故事。但我想他追問的,始終是如何「追回失去的時間」:那個在三十八歲時自殺的「擁有某中介乎《少年維特的煩惱》和拜倫之間、在崇高、痛苦、夢幻與孤獨之間的『渴望與嚮往』」的母親、那個在史達林屠殺中死去七十年的「塔洛」;那些在種族屠殺中進入毒氣室的小姊姊……他以童年,以家庭故事,反省了以色列在阿拉伯世界的位置(他並不是盡說好話,或者狂哭猛嚎),整個時代的縮圖;然他所欲瞄準的,卻仍是生命的靶心。他的外公說:「愛與慷慨、憐憫截然不同,恰恰相反。愛是對立事物的奇妙混合,是極端自私與完全奉獻的混合。」但他也說,「我只為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傷心。」愛與黑暗,組構了人,所以組構了世界。所有的故事都是愛與黑暗的故事。他們從未發生,卻總是讓人傷心。

Day 15.】讓人打從心底害怕的書:張愛玲《回顧展II

 

第一本我出借給堂弟了(有一次他來我家,我瞬間對他輸出了三十幾本書),只能就《回顧展II》來講。

我讀張愛玲的小說幾乎都會感到害怕。不是那種大場面的爆炸、切頭砍腳,血如噴泉(雖然我熱愛《奪魂鋸》、《絕命終結站》等作),而是處於柴米油鹽戰場,「日常的血腥」。我想起某個學長跟我說過的,一種殘忍的自我懲罰:赤腳伸進奶粉罐旋轉,將皮肉一層一層刮割下來……,祖師奶奶的小說,真的像是好精美,好鋒利的流刑。雖然也有失控如〈心經〉的作品,即使如此,還是讓我非常佩服,只好猜她有意賣破綻,寫一個「荒謬爛劇」。〈心經〉破題就寫:「許小寒道:『綾卿,我爸爸沒有見過你,可是他背得出你的電話號碼。』」一句話裡不僅把三個主要角色都曝了光,還勾人入勝;看完全篇,才會發現這個破題的用意,更讓人心底發寒(我覺得在短篇裡面,用對話營造出那種多重聲道最好的,就是卡佛的〈當我們討論愛情〉)。而其他作品,如〈封鎖〉寫一個女教師在停駛的列車上的「豔遇」(與宗楨的互動那裡讓我看了直噴笑),結尾之好讓我時不時都要拿來把玩一番(鍾文音某年林榮三文學獎得獎作品〈城市演習〉,可能即與此篇致敬);或者〈年輕的時候〉、〈花凋〉,猶如《羅麗泰》直接節錄後四十回,或者伊藤潤二那篇《薄命》,致力刻劃「青春」,然後立即加以嘲諷,大潑硫酸(每個青春的臉孔最後都變成洞洞裝),短小的篇幅正如「最好時光」,迅速完結,中斷,無語,死持握著不給你「下回待續」。

 

Day 14】讓人心跳的書:《101年小說選》

我記得在一年前的某個頒獎典禮上,有個文學出版社的總編輯(他是主辦單位),在會後突然跑過來,告訴我,他曾經讀過我的幾篇小說。我當然非常驚訝,然後他就神秘兮兮地數起,那些他在評審會議上,或者某些因緣際會看過的,我的小說。他以一個創作先輩的身分,提醒我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(無論是文壇的默契,或是創作的態度等等)。他很慷慨地說,如果有小說可以寄給他看看啊,我連聲謝謝,說我還沒準備好啦!(心底暗自揣想,下次頒獎要溜快一點←我真的很不會把握機會)最後他問我,「你是不是還沒有入選過年度小說?」

當然,他是入選過年度小說的。

「那大概是很久以後的事吧……」我大概是這樣回答。而在幾個月後,九歌的編輯打來,詢問我,我那時正在「吃的小館」,扒那碗高麗菜永遠冰冷的東坡飯。我記得太清楚了,接完電話,我瞬間反胃,怎麼也吃不下。「幹──」我邊罵髒話邊走回家(或許有點像醉漢那樣跌跌撞撞),然後立即打給一些人,當然不知道後來還會遇上「著作權」種種鳥事。一場災難,就不多提,大家好自為之。「下一次見面,我就是蛻變完成的美少女戰士囉(啾咪)!」我是這麼想著入睡的吧。

台大研究所放榜那天,我和浩偉、楚然一起去紀州庵領書(那天是所有年度文選的發表會)。我也是參加到一半就先溜了(看到好多熟面孔……),甚至不敢跟主編甘耀明搭話。應該是害羞,我always害羞。或者說更難聽一點,是文人的迂腐氣。其實之前中興湖文學獎就遇過甘耀明,我也是在評完後立刻揹著書包逃竄;甚至後來某個場合,拿到他的信箱,可以寫信向他請教,我也沒做。或許覺得多講多錯吧,我本來就是個低調咖,而且痛恨討論創作(例如書寫的初衷、應該怎麼寫等等)。

讀《101年小說選》,最讓我心跳的部分自然是主編的各篇評論了。就好像讀情書,很心跳!!!我常常會隔一、兩個月,才去看某些人對自己的評論,要用衝動化解衝擊;讀書少的人說話沒啥說服力,但這種苦練成精的妖怪們說的話你總得吞下去。且文學獎的評審紀錄也就算了,會看講評自己作品那一段的,大概只有作者本人。XD但是小說選欸,是那種真的會上架會被路人拿起來亂翻亂評點,或者在書店白白看完的小說選!!!!!(幹)……我手邊沒書,網路上只能找到減省版:「以〈請勿在此吸菸〉探究升學主義壓力下的變形人生。作者對現實世界的建構,真確迷人,無論對體罰、武俠、愛情皆點到了讀者穴道。」我一直很困惑點到穴道是怎麼回事,是死穴嗎還是笑穴,後來發現他只是呼應小說裡寫到的武俠(理解度低弱)。或許在多年以後(其實也只是今年的事),雲淡風輕,還是可以回想起那個下午,拿到書,五味雜陳地翻開那個與眾人夾在一起的大雜燴、大拼貼(幹,這是一個沒有舞台也沒有致詞、有點像成就獎那種典禮……),心跳如寫出第一篇小說的感覺。

Day 13】一本很可愛的書:《擊壤歌》

我沒想到會遭遇這麼不認真的題目……。可愛在這個世界已經快要濫用到變成負面詞彙了好嗎!!!!!你詞窮可以說可愛(這個女生……好可愛)、你想要婊人的時候可以說可愛(這個女生好……可愛)、你想要把一個人拖到後山去種也可以說可愛(這個女生……好、可、愛!)。可愛一詞,可謂當代歧異性、變種度最高的一個詞(古代的可愛甚至寫作可憐)。出發總要有個方向(咦),在我大致瀏覽書櫃後,我決定把方向鎖定在作家的少作(少作總是靈光噴發,蓬頭粗面但是可愛);而少作感最強烈而且大家還津津樂道(?)的無非是朱天心的《擊壤歌》了。

讀《擊壤歌》,你會看到一個非常得志的北一女孩,每天都在木棉樹下跟她的密友(貓咪、小靜、橘兒……)發很夢幻的誓,例如我們之間不要有別的人、我們活到XX歲就死掉好嗎……。然後是蹺課、看電影、還有會在吃粉圓冰或看電影或在某個馬路上遊走的時候(這就是一本「少年維特的煩惱」體制的長篇日記散文),突然開始想念爸爸媽媽爺爺,然後火速跑回家把自己裹進被窩(?)。說到爺爺,當然就是胡蘭成,《擊壤歌》最讓我注目的當然就是此人的流向(張愛玲也偶有串場,我發現朱天心稱之為「張愛玲先生」)。影響太大!《擊壤歌》裡你可以看到一個忽隱忽現的丁春秋(他後來從京都搬回台灣),在對他的星宿海夥伴瘋狂洗腦(請先行了解「三三」之意涵)……。朱天心一提到爺爺,無非是天父啊、國父啊、三民主義,而大概有兩三次提到「臨濟宗公案」(胡蘭成譽朱天心為「李白」)。在《擊壤歌》中甚至會整段抄錄胡蘭成的書、信,你有時候不知道她是全然膜拜、隻言難刪,還是來騙稿費,或者根本不懂就整個複製貼上 (好吧是我小人度君子之腹XD,不過朱天心有段照抄錄胡蘭成說陰陽五行,真的不容易理解)。

除了以上那些少女賣萌行徑,你會很不搭嘎的,發覺這個十七歲女孩根本就是一個老兵。她說:「有一回我聽到一個爺人公認很有才華抱負的男孩說,文章這些都是小道不足為,唯有治國平天下,當下我就瞧不起她,瞧不起他的目光短淺!」、「史上真能兼學問與王者為一的,太古方伏羲,而其後三千年則惟周文王與國父」、「交一個朋友便是為國家看一個人才!」或者在文末如花木蘭吶喊:「亂世歲月後,我想脫去一身戎裝,穿件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孩兒衣服,中國啊中國!」(這不是女扮男裝的老兵嘛!)我好好奇,為什麼《擊壤歌》可以在高中界那麼火紅呢。這幾乎是一本「少年法西斯」(或毛澤東)的國民黨版(?)。我之前跟楚然爭過,天心跟天文誰比較好,我支持天文,他則說是天心。而更後來,我發現隨著寫作的增加,真的會漸漸轉為天心派,你會知道,天心這個人的書寫,真的是可以傳世的。

Day 12.】有改編成其他媒體,而你喜歡原作但覺得改編作品很糟糕的書

大概是〈父後七日〉吧。當然我本來應該要選《挪威的森林》,或者《富江》一大堆系列電影。前者的電影真的爛到一個天人共憤,甚至會懷疑導演是不是拍大白鯊之類的B級爛片起家,村上春樹你可以不要那麼作賤自己嗎。但我沒有選擇《挪威的森林》,是因為我也並不喜歡《挪威的森林》的小說……,好吧我不喜歡村上春樹(坦承)。《富江》的話,則是……我也沒有很喜歡富江啊!(痛哭)我實在不知道伊藤潤二明明好作品那麼多,為何富江會那麼有名,雖然她真的很美啦(菸),不過只要想到她是以伊藤潤二的老婆為底本,就覺得心有旁騖(?)。

我最後選擇了〈父後七日〉,因為我真的喜歡她原來的散文版本哪!我第一次看到這篇散文,是在網路上,大概是高二的時候看的……愛不釋手啊。看了四五遍,把它印下來,然後還叫我媽來看(我發現喜歡的作品真的會語無倫次到處暴走XD)。後來就發現它拍成電影了,很開心,一來也是覺得「看吧,果然沒有看走眼」,我和我媽這種極少走進電影院的人,甚至走進夢時代的「喜滿客」看首輪。那是大學時候了,我剛好回高雄,我媽說禮拜三刷卡買票,買一送一。我們就去看了(也是一個貪小便宜的心態)。

觀眾大多數是老人……我好驚訝。看完之後,我問我媽好不好看,她說,啊,還不錯啦。我說,真的嗎?她說對,但是沒拍入味。「入味」的感覺,大概就是明明要吃豬腳堆積膽固醇,或者喝全糖飲料敗腎了,結果她上了素肉和花青素油切綠菜。是假的肉!!!!!!!這不是肯德基!!!!!我痛哭失聲(騙人的)。〈父後七日〉的語言很有力,比楊富閔早出了三年,大概是鄉土小說「有這麼一路」的先鋒。但是電影裡,你會發現她太「忠實」了,幾乎把每一句對白都照塞給腳色(就像塞肛劑那樣)。像是散文裡這句:「我說,哥,我終於體會到一句成語了。以前都聽人家說,累嘎欲靠北,原來靠北真的是這麼累的事。我哥抱著肚子邊笑邊滾,不敢出聲,笑了好久好久,他才停住,說:幹,你真的很靠北。」在散文裡,你會覺得「不敢出聲的笑」其實是一種「哀悼的笑」(昆德拉語),好痛好美;但在電影中,我實在不知道是演員太爛,我真的覺得她好靠杯。太愛自己的作品,反而無法忍痛割捨!就像慕容復下棋,不捨棄子,導致通盤皆垮。文學的表達定有電影做不到之處(文興爺爺您說電影就是文學),或「難以」做到之處;就像是有些錄音室歌曲只適合在錄音室裡面唱。所以,總結不是導演拍爛了它,而是這篇散文很難改編。嗯嗯,沒錯沒錯大概就是非戰之罪。

Day 11. 想給家人看的書

以一個最基本單位的核心家庭來看,我們家有四個人。或許真有那種「他們看起來幾十個人,但等同於一個人」的時刻,但最起碼,我還是尊重他們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。我們何以被這樣湊在一起,確實是「到底是招誰惹誰,讓我來到這個塵世」,遑論我與舍弟已有十年未說過一句話,哪裡還能推薦他一本書?不過這些題目,本來就只是借力使力,沒有叫你真的摑人巴掌。好了,為求版面減省,快點進入正題。

我會推薦吾父讀童偉格的《無傷時代》。在我眼中這當然是一本還不夠完熟的小說,已能摸到其強大的能量,但不知為何總是擦邊。其有些地方會讓我產生疙瘩,當然好與壞的都有。例如,其中講到某個叫做游萬忠的人,他是母親的國小同學,在畢業典禮那天帶著父親飛簷走壁消失。而十數年後,他又突然出現,竟變成一個賣棉被的。主角問母親,為什麼沒有帶他爸爸回來;母親說,他把爸爸折成棉被了。

這當然很炫,但馬奎斯(甚至舒茲)的既視感很重,我幾乎可以連結到,他寫《百年孤寂》的一個動機:「他的家鄉,有個祖母走失了孫女,就編造了一個『孫女跟著棉被一樣飄走的故事』(幹,又是棉被)。」這是悲傷的神話,人們對於無法承受、無法體知的事物,以一個故事的形式承載。而這就是小說家該做的事。小說裏頭提到的:「那個只有一條大馬路的荒鎮」、「二百多公斤重的老媽媽」……天啊,不多說。但我非常喜歡這本書,你可以看見一個小說家,如何「不與時人同調」,去追求一種陌生的、殊異的腔調的「造鎮的野心」。對了,話說回頭,我為什麼會想推薦給我爸呢?我想,反而是裡頭從未寫到的,那個「缺席的父親」吧(小說裡花了一個章節寫〈母親〉,你可以發現到了《西北雨》做了調整,但起手式仍然「重母輕父」)。吾父任職警察,我清醒的時候他在值班,他放假的時候,則往往用來補眠。我們白天不懂夜的黑(嗨那英)。

吾母我已買了花柏容的《愛貪小便宜的安娜》、蔡珠兒《種地書》等書送她,但她一本都沒看。從以上幾個線索大家應可連結出她是怎樣的人吧,那我們就聊到這裡,下周再見(?)。

舍弟……我應該會推薦他讀《聖經》吧。不解釋。

Day 10你很喜歡且書名在三個字(含)以下的書

自從我敬愛的小說家跟我說,篇名取為單字非常老派之後,我就再也沒有取一個字的篇名了(我台積電得獎的詩叫〈宅〉豈不是頗潮嗎?)。仔細想想台灣作家,最愛取單字書名的大概就是於梨華吧,像是《變》,像是《焰》,但是我只讀過她的一本長篇叫做《考驗》(意外發現也是熱愛押「ㄧㄢ」韻的女人)。《考驗》這本書我是在胡思買的,已經是很久遠的書,字很小書很厚,但我竟然把牠讀完了(最後還支離破碎)。我一直覺得將文章(甚至一本書)取作單名的人很有自信,會把篇名取作老長,代表他是個囉嗦人。董啟章大概就是這方面的翹楚,你看,他的《天工開物.栩栩如真》《時間繁史啞瓷之光》等等,還要加個自然史什麼碗糕的……翻開來看內文,果然是很會屁的人吧。

說回《考驗》這本書,我談不上喜歡,但他示範了一個很細碎的、很強大的寫實功力,是現代小說比較少見的。我想到帕慕克在〈《黑書》:十年以來〉裡說道的:「是你無助的執著,而非藝術的聰慧再次拯救了你。堅持、忍耐,我對它的信心遠勝過人們常說的『技巧』。」簡單來說,就是這個女人展現了非常「耐煩」的編織能力,鏡頭一動也不動,那種「古典馬拉松」般的耐久賽。我相信這是一個熱衷於「以文學參與政治」之人,所做的工作。她很專注地談學術圈的黑暗面,談升遷,談續聘,那種「非深入不可」才能寫出的戰地記者報導。

Day 9】你喜歡的已逝作家的一本書

如果每一本完成的書都是一場已然發生的核爆現場(或者空難、地裂、火山爆發之類的),那麼這些成書後還繼續活存下來,甚至持續在寫更多書的傢伙,一定是背上長滿爛瘡,或者腦袋突變成一朵花(?)的怪物吧。作家在我的想像裡,確實是早已死去多時的人,但事實證明,他們是不斷死掉(各種死法),卻又不斷復活過來的人。

不免要抄寫一下《務虛筆記》:「白的,灰的,褐色的,飛著,叫著,活著,一直就是這樣,一直都是它們,永遠都是那一群看不出有什麼不同,可事實上它們已經生死相繼了若干次,生死相繼了數萬年。」

其實我也不是令人敬愛的永澤君,只讀死去N年以上的「經典作家」,但在我的操課練功表中,死去的作家確實佔了絕大部分。如果硬要推薦一部「已逝作家」的書,我大概會選井上靖的《太平之甍》。他太懂死了。讀了《我的母親手記》,你會發現這個人從頭到尾思索的,都是死亡,或者其反面:永恆。

前陣子讀朱利安.巴恩斯的《檸檬桌子》,他有句話讓我非常震動,也嚮往,大意是,經過了漫長跋涉,他的書寫已不再對死亡感到困惑,換言之,已不再以書寫,「回應」死亡。那是什麼樣子的視角,竟掙脫了海德格的「對於終有一死之不斷籌畫」的詛咒?作家有這種本事?或許他們,早已靜坐死亡之中,通過各種機巧的零件(或者借屍還魂?),復活過來的吧。

《太平之甍》寫的是留唐僧人,我想,他感到疑惑的,並不是死亡吧。那麼清澈、清醒地去書寫毀滅,以及毀滅的如何發生。最後那一幕經典悲劇場面,也讓我確確實實體認到:一本完成的書就是一個已然發生的災難。

Day 8. 想給戀人看的書

唯一比一個文青更讓人困擾的,就是兩個文青。


我的戀人的文青病比我嚴重,生活的小世界比我還要莒哈絲(又是莒哈絲太太)。我想讓戀人讀的書,大概是我寫的書吧。當然,這是一本未來之書,還沒有完成。每個人都要擁有一個信得過的讀者,我的第一個讀者是我,然後是劉羽軒。李銳的妻子是蔣韻,他們的女兒是笛安。一家人都在寫作,沒有比這件事更讓人恐怖的。但相對的,他們擁有同為寫作者的家人,李銳說,家人作為讀者的好處,就是「不留餘地」。劉羽軒的M屬性讓她失去的一些客觀性,但對於我的小說她真的能做到「不留餘地」;狠毒的地方比包小松(?)還要狠毒,精確的地方比孟郊(?)還要精確。我們常常為了商榷一、兩個字吵鬧半天。但在她的心中,〈過境〉始終排在第一名,讓我困擾撞牆第二年。

Day 7. 曾讓你落淚的書

書看多了就不怎麼落淚。每個時期都有其落淚點(「我知道此後將臨的許多日子,我必會一次次地落下淚來」)。國小看金庸的《白馬嘯西風》有哭,國中看《危險心靈》有哭,高中看...想不到,大概是學測成績吧,有哭(才怪)。大學我真沒哭過,接近哭點的大概有《寂寞的遊戲》、《假面的告白》、《愛與黑暗的故事》這幾本。

 

Day 6. 帶給你回憶的書

可我真心喜愛莒哈絲的《情人》。我不知道為什麼劉羽軒的版本,翻作「中國北方來的情人」。當然後者比較增加我們的聯想(幹,這瞬間我浮現的是莫言的肥臉)。就像《追憶逝水年華》,法文直翻是「尋回失去的時間」,我更偏愛這個題目。近日讀《馭墨》第十屆(到底哪來的閒情逸致),第二名的小說就叫〈尋回失去的時間〉,我嚇了一跳,以為此人竟讀過普魯斯特,結果發現高中的我並無漏讀什麼,純粹巧合。

Day 5. 你很喜歡而且書名中有人名的書

昨天好像一口氣耗費掉薛仁貴一家子的書名了><其實把名字取在書名(或篇名),有兩種可能,一我覺得是那種比較老年人的作法,像是唐吉軻德、包法利夫人、我的弟弟康雄、名偵探柯南(咦)....

話說楊義的《中國敘事學》,以「唐吉軻德」在清代被翻譯成「魔俠傳」為例,指出中國文化比較重視「群類」,而西方敘事則看重「個人主義」,我覺得滿有趣的呵呵。第二種則是「XX集」,像是前衛出了那一大套台灣作家選集、或者自選、精選輯等等,我差點要推薦《季季自選集》。但想說有點犯規就算了。

總之最後,我想到的是林裕翼在《聯合文學》出版的《我愛張愛玲》,這本書超優,我曾經想過要策劃一期輕痰,去尋訪那些久未發表的作家,我最想訪的就是這位林裕翼(曾向季季老師打聽他的行蹤但似乎是很迷樣的人物)。這小說寫的是一個中文系的男子,對抗「張愛玲魔咒」的故事,最讓人印象深刻的,就是他甚至在小說裡和范柳原打了一場麻將。XD以非常促咪的方式去談心魔之路。

「張愛玲障礙」這件事很值得研究(也已經很多人在研究),海派張派在台灣的重要性就不必多說。香港黃碧雲寫過一篇小說,諧擬《金鎖記》裡的長安、長白,最後的結局是他們把曹七巧活活電死(謀殺)。黃碧雲很鄙棄張愛玲,她說這女人根本是一個「躲在角落數錢的惡房東」。女作家「愛張」甚深,然誰都要經過一段「割席分坐」的掙扎,但像林裕翼這樣戲謔,甚至黃碧雲這樣直接在小說裡殺死張愛玲的(黃碧雲小姐根本是激動婆),還真的少見。

Day 4. 你很喜歡而且帶有奇幻色彩的書

我很喜歡《封神演義》和《鏡花緣》哪.......對了「薛仁貴征西」系列也很好看!其他是羅通掃北、薛丁山樊梨花南征?總之就是他們一家子四處征討異族的、非常漢人中心的那種公式化故事。XD

不知為何,國小教室後面的書櫃,盡是各種中國奇幻。我對「布陣」、「對壘」並且不斷召喚大批兵馬的場景總是非常嚮往,有八仙過海、各顯神通的團結精神,也彷彿少林足球裡的趙薇二師兄,平常看起來貧弱,其實背後藏著好幾把「傳說中的廚具」。(張萬康的《道濟群生錄》,也接了這個敘事傳統!!)

 

Day 3. 你看過最厚的書

金庸《天龍八部》居然有兩千多頁我小五時為何會想看完。剛剛翻了一下篇末竟然有陳世驤寫的小評論。而且尊稱金庸為「兄」,金庸簡直要破百歲了吧!!!!!(天山童姥的部分)

 

Day 2. 你看過最薄的書

奧茲《忽至森林深處》。大陸給奧茲的書出得很勤。奧茲前幾年訪陸,還派出莫言與之對談(莫言尊稱奧茲為「老師」,超萌),然後找閻連科、畢飛宇這些大陸一哥為之掛名書腰(畢飛宇甚至說,譯林出版社做得最對的事就是引進奧茲)。我收了近十本簡體版的奧茲,其中《忽至森林深處》和《一樣的海》都只一百零幾頁。完全就是欺騙粉絲荷包(直接)

Day 1. 你最近看的書

今天讀完黃宜君的《流離》。自殺者的書寫總是對我充滿誘惑。像是一首歌突然卡去,或者一個故事無預警斷尾,我們再也無法像個孩子一樣問:「然後呢?」或多或少想知道:「為什麼?」作家為自己的死,留下了文字,作為線索:他們看見了什麼?怎麼決定?那「一次性」的傷害(原來燒毀金閣寺,就是那樣一次性的傷害)?每一本書都是一場已發生的核難現場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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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柏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