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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這個「火星文」、「顏文字」、「注音文」也迅速斑駁成歷史文物的時代,臉書讓全人類幫你更新世界,上一刻的垃圾博物館,下一秒都兌換成新的語言。湯之盤銘曰:「苟日新,又日新,日日新」,當我們閱讀轉貼分享「健康牛奶的陰謀」、「瘋車滾出去」、「關廠工人」,較看小津安二郎電影或馬奎斯小說更正襟危坐;當「憐憫」「正義」與讚數等值,語言質地已悄悄擠兌。

  更「新」才是王道。我們不可能再犯「語言=形式」或者「形式=意義」這樣看似連結,實則對立的低級錯誤。不可能再相信吶喊(雖然它依然存在)。或也不願認同Ricoeur 重返亞里斯多德古典《詩學》「隱喻」,談模仿,談超越,談意義。沒有超越,所以沒有寫實。語言失能,所以萬能。

  這就是我們的「後文學獎」時代吧。

  文學獎滅種前的迴光返照,最後一線「良心」;無法訴諸「藝術良心」,只能退而求「倫理良心」。鍾怡雯〈神話不再〉證實神話仍存,黃錦樹〈文心凋零?〉證實文心未凋。神話與文心以「瀕臨絕種」的姿態繼續賴活,或許該如培養梅花鹿,設一農場圈養以期復種。過往亟欲擊倒之觀念,在此「後文學獎」時代竟敗部復活。

  陳芳明的《台灣新文學史》將「三十歲」擬為作家文壇「初登場」。而此時此刻的文學獎,是快速催熟的賀爾蒙,天才少女,天才少年,十八歲就得遍大獎,二十歲即銷聲匿跡。〈世紀末的華麗〉巫女米亞的預言,「面貌模糊」的詛咒。畢竟這個時刻,少年少女們仍是未能成形的沙丘。或者曰卵。固可曰模糊,亦可曰變化無窮。近日偶知友人藏了部長篇,不喧譁,寫寫寫。我們永遠不知道界線的另一頭還漏掉什麼,我們只能在這一頭,狼狽把這線畫深一點。

  在這個文學獎比文學還要流行的時代,激流裡的隱喻,轉瞬納入死去的日常語言墳地。我們甚至連「封存」、「保留」這樣的詞彙都動用不起。我們知道語言當視作人類生存現象的一種;我們以語言描述,也描述語言,從中勾描界線,圈點出「我們」與「他們」。

  本期刊物以「語言」命題,我們也深知每一道畫界都轉瞬成為歷史。當你觀看劉寶傑的節目,會驚訝發現遠古歷史,比我們的生活還要嶄新。

  沙漏倒置。我們的年級最高,卻最年輕。彷彿那是不久以前的事。

 

--原文收錄於輕痰刊物《ㄩ(ㄩˊ)005:語言,書寫九零後》,編輯室報告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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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陳柏言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